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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婆子一噎，石桂从没这么跟她说过话，便是顶了她，也是软钉子，这回竟敢硬碰硬，气得拿手指着她：&ldo;好哇，你翅膀还没硬，就敢登鼻子上脸了，没挨过打不知道甚叫规矩，你认了了一年了，还没教过你，今儿就教你个乖，看你下回嘴还硬不硬。&rdo;一巴掌扬起来，石桂且不惧她，仗着身子灵活，转身就要跑，正撞上了人，抬头一看却是宋勉，这才发觉此处正是木樨香径，宋勉日常读书的地方。临别郑婆子一见着宋勉便知是个少爷，叶氏在用度上绝不会亏待了他，比着宋荫堂的份例做衣裳，打眼一看衣裳是绸缎的，腰间还挂着荷包三事，看着年纪十五六岁，便知道是个少爷主子。郑婆子吃不准是不是赵家来的那一位，真知道是宋勉，她也敢欺生，可来了一个赵士谦，那可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到底不敢造次。一时不敢下手，又见宋勉皱了眉头看她，只得赔笑，手指还点一点石桂：&ldo;你跑得了初一，也跑不了十五！&rdo;说着转身骂骂咧咧走了。石桂不意宋勉还有这用处，&ldo;扑哧&rdo;笑出一声来，笑盈盈的看了他：&ldo;堂少爷还能当护身符用了。&rdo;她心知郑婆子是再不会怕宋勉的，若知道是宋勉，也就说一声管教干女儿，却不敢冲撞姓赵的，觉着好笑，又笑一回。宋勉却皱了眉头：&ldo;她常常这样打你不成？&rdo;石桂摆摆手：&ldo;那哪儿能呢，我又不是个木头人，她想打我，我还不会跑么，原来也没打过我，不过表姑娘要走了，我成了没处落脚的孤鸟，她这才敢打我的。&rdo;宋勉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皱眉看向石桂：&ldo;要么，你往我这儿来，我……&rdo;话已经出了口，才想到自个儿办不到，宋家这会儿乱成这样，老太太又要顾着寿辰，又要去看顾儿媳妇，宋荫堂又还没放榜，他这会儿说要个丫头，别个又怎么想他。石桂见他神色变幻，也知道他的难处，赶紧开口拒了：&ldo;不好麻烦堂少爷，我原是太太院里头调出来的，总还有些个姐妹，能替我递个话，说不准就能把我再调回正院里去。&rdo;宋勉心里过意不去，他受了石桂几次恩惠，一心报偿，却连这桩小事都办不到，看她说得云淡风清，他便道：&ldo;若是往后她再打你，你躲不过时，就往这儿来，我总在这儿读书的。&rdo;旁的不能帮，替她挡一挡还是成的，当着主子的面，料得石桂的干娘也不敢打人，宋勉自觉无力，脸上便显出点落寞来。石桂却满不在乎，心里当然是可惜的，近在眼前的回家路，说断就断了，可要走一条长的，也不过是更艰难些：&ldo;路漫漫其修远，我不过求索的再长些罢了。&rdo;宋勉一怔，万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话来，知道她读书识字，却不知竟还有这么一番感悟，宋勉越是临近考期，越是夜不能寐，若是这一次不过，宋家可能再支持他读书？连个秀才不中不了，也就不谈旁的了。回乡一试，可还有回来的时候？越是担心越是发狠读书，他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路，一步半步也退不得，心里每常警醒，出人头第说得容易，当真行践起来，竟这么难。连宋太傅都说，以他如今的应对，又是宋家的族人，都不必打点，秀才哪有不过的道理，可心里的害怕却是没有来由的，再知道十拿九稳，也怕那一丁点儿的万一。此时听了这么一句，醍醐灌顶，若是这回不中，他也已经学了这些日子，得了宋太傅的教导，就比全天下许多学子要幸运，能中自然好，不中他也不是甚都没学到，不过求索的路更长一些罢了。&ldo;你说得很是。&rdo;宋勉点了头，半晌又再点一回，冲着石桂且笑且拱手：&ldo;我这就回去，谢你这一句。&rdo;古人有一字之师，她这便算是一句之师，宋勉想说，却没能开口，半退着转身走了。石桂一向知道这个堂少爷读书读得有些呆，也不在意他如何，回了幽篁里，一面理东西，一面替葡萄想办法，心底却又烦忧，沈氏病也病了这许久了，可一听见她人没了，还是忍不住要替叶文心担忧。院子里原来住着这许多人，小小一方庭院只觉得没处下脚，人一走立时就空荡起来，除了石桂九月，就只余下看门的婆子。廊上的彩灯笼还挂着，可间间屋子都开了门，里头空荡荡的半点人气都没有了，九月各个屋子逛了一圈，收罗了许多不及带走或是不要了的东西，六出素尘屋里头的香胰子粉珠匣儿，捧在手里拿回来，往石桂跟前一摊：&ldo;这是她们遗下的，想是不要了，你看看要哪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