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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以派点点头,那年轻人麻熘儿地窜
到前头。
才走了没几步,却听朱以派忽然又开口:「炭房是哪几间?」
那年轻人似乎怔了怔,旋即赶忙回身,小心道:「小殿下,炭房就是西头那一大间。炭房比柴房脏,可莫污了小殿下的锦靴。」
朱以派一摆手,指着屁颠颠跟来的崔管事道:「你,去把炭房里的灯点了,然后出来,和其他人都在院里候着。」
……
炭房不小,进门就是好几排整齐码放的竹筐,里头盛满了炭。
朱以派在油灯下背袖而立,长长的影子映在门外的沙粒地上。
郑海珠轻巧地绕过竹筐,往炭房深处走。
经过唯一的那扇窗户时,她突然闪身到窗台边,朝外看去。
窗外没有人。
朱以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郑海珠的举止细节。
他看到她扫视一周,径直走到堆得有半墙高的麻袋下,驻足观察了片刻,出手将上头的麻袋小心地推了推,又伸出脚,回头看一眼朱以派。
朱以派立时大声训斥道:「混账,连块油布都不晓得盖!」
在他这有如洪钟的声音里,郑海珠飞快地伸出脚,踢了踢最边上的几只麻袋底部。
不多时,院外那面上惊恐的崔管事,以及心中紧张的两名年轻仆工,终于见到朱以派走出来。
「里头的麻袋是哪户炭工送来的?」
崔管事慌里慌张上前,声儿都发颤了:「回,回小殿下,是小人婆娘的兄弟家。」
「姓什么?」朱以派的口气依然听不出情绪。
「姓赵。」
朱以派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和气,往地上丢了个小物件:「赏给你舅兄家的。活计做得细。看看别家送来的炭,就这么拿竹筐子露在外头,啊?路上淋雨了怎么办?现今挂西北风,半夜从那破窗户里进雨了怎么办?本将军今日发这样大的脾气,就是因为昨日咱府里的炭,有潮得不像话的,把小县主都给熏咳嗽了!」
崔管事躬身捡起地上的东西,竟是片小金叶子。
娘来,否极泰来的感觉真好。
他忙鸡啄米似地磕了四五个头,大声道:「小殿下训斥得是,训斥得是。炭在山中,小人顾不到。炭进了这院子,就该是小人尽心照管的。小人今后,定将其他几家的炭,也护得严严实实。」
朱以派鼻子里「哼」一声,又深吁一口气。
仿佛来大闹一通,终于舒坦了。
他往院外走,忽地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哎,炭院那头是不是还有个门?」
崔管事答道:「是,西头有个门,门外隔着甬道就是宫墙的东二道门。」
朱以派道:「领路带我去,本将军要进宫。」
崔管事一愣,脱口而出一句僭越的问话:「这个时辰?」
朱以派脸一沉:「怎么,你一个发炭的,倒管起本将军来了?告诉你,本将军正是向殿下去告状的。木材院的管事,和宗藩里一个没出息的仪宾勾结,借修缮别业之名贪墨木材银子。尔等也听好了,今后若有宗藩找你们,打炭火的注意,首告于本将军者,重赏。」
仪宾,就是郡主、县主之类宗室女子的丈夫。
宋明一代的皇帝、王侯家,做了公主的驸马或者宗室女的仪宾,意味着从此与仕途无缘。
故而大家族寄予进士及第厚望的男丁,鲜少愿意做仪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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