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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夜深,阖寺上下一片安静,走过三里长道,来到一处深院前。性空和尚道:“二位今夜只好在这里委屈一宿了,贫僧还要去守着山门,免得魔头趁夜偷袭。”
青木散人道:“无妨,本来也不是来享清福的。”
性空和尚又命人送来夜宵,佛门清净地,也不过是些素果,斋菜而已。
等性空走后,朱赐秀连忙跪倒在地,向青木散人道:“道长恕罪,晚辈无意冒犯,只因万不得已这才冒充道长弟子。”
青木散人道:“你起来吧,你的事情我早已知晓,念你虽练邪功,但本性不坏,这两年不忘承诺,行侠仗义,也没有做什么恶事。虽然有时不免出手过重,好在对方都是些强盗土匪,邪魔歪道,否则贫道焉能容你。”
朱赐秀见青木散人这么说,也自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青木散人道:“你拜老鬼为师的事若是被清凉寺众僧知晓,只怕麻烦不小。”
朱赐秀道:“莫非清凉寺果然与钟前辈有仇?”
青木散人道:“简直不共戴天。”
朱赐秀追问其中缘由,青木散人为了让他知道其中的厉害,便直言相告,道:“大约十二年前,清凉寺上任主持智空禅师在太原修行,偶然遇到钟老鬼行凶害人。智空禅师本着慈悲心肠,苦劝钟老鬼苦海回头,哪知钟老鬼不但不听,反与智空禅师动起手来。二人好一番恶斗,最终智空禅师不敌钟老鬼被他杀死,从此以后,清凉寺的人便将钟老鬼视做仇敌,多次纠人去绝命谷寻他报仇。但是绝命谷地势复杂,弯路极多,清凉寺众僧几次进入都差点迷失在里面。后来终于有一次来到石堡,哪知钟老鬼竟不在家,只有一个小女孩独自留在堡中。性空禅师性急如火,得知这小女孩是钟老鬼的孙女后,便打了她一掌。若不是蕴空禅师及时反应,伸手挡住大部分力道,这小女孩只怕当场便要被打死。钟老鬼回来以后得知此事,来到清凉寺大闹一场,趁夜暗中杀死数名僧人,又伤了性空禅师一掌。钟老鬼的阴蚀掌何等厉害,虽然这一掌并未击中要害,也使性空和尚大病一场,功力也大大倒退,不如往昔。从此以后,双方再无调解可能,见了面便是一场厮杀。”
朱赐秀心想十二年前,钟小小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这性空和尚即便多恨钟神秀,也不该拿一个小孩出气。又想到这些年钟神秀也不知杀了多少无辜老幼,别人杀他孙女,那也是因果报应。
一时怔在原地,茫然不语。
青木散人叹口气道:“钟老鬼行事狠毒,喜怒无常,动辄杀人,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位大魔头。与他有仇的,又何止一个清凉寺那么简单。两年前我便劝过你,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可喜如今你站在正义一方,必然要和钟神秀翻脸,到时候希望你能有抉择。”
说着一拂衣袖,转身回了屋,留下朱赐秀皱眉苦思,实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天光大亮,朱赐秀出的门来,见青木散人早早等在院中,不由脸色一红,道:“劳烦道长久等了。”
青木散人知道他昨夜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也才勉强合眼,也不见怪,道:“如今你身份敏感,不要轻易露面,就跟在我身后,相机行事吧。”
朱赐秀道:“是,晚辈知道了。”
此时清凉寺中已是紧锣密鼓,从寺门往外一路十里山道,皆站满了护寺的僧人。
清凉寺不愧是与少林寺齐名的禅宗大寺,只见主持蕴空禅师一马当先站在头前,性空、慧空、圆空、觉空四僧并立两旁。如今清凉寺八大金刚智、慧、圆、觉、性、蕴、真、如虽只剩这五人,但个个皆是一等一的武林好手。主持蕴空禅师更是与少林寺方丈无垢神僧并称为禅宗二僧。
另有碧空寺竹鹿和尚,天马寺巨石和尚,清远寺天水和尚,黄龙寺真云和尚等十大青庙主持也皆来相助。朱赐秀牢记青木散人的话,低着头混在群僧之中,不敢做丝毫声响。
眼看天已至正午,忽听山下一声铜锣大响,接着便是数声沉闷雄厚的喇叭声响起。
无量僧身着深红僧衣,外披黄色袈裟,头戴形似鸡冠的卓孜玛,光着半边肩膀,在一众喇嘛簇拥下缓缓而来。
这些喇嘛有的抬着极大极长的铜钦,有的手里持着两只极大的铜钹,每走几步便吹一声铜钦,拍一下铜钹,极壮声势。众人纷纷退开两边,给众喇嘛留出一条路来。
众喇嘛身后另有天罗山白面鸮祝鸖,俊夜叉赵如龙,独眼鬼宋平,多脚蜈蚣吴大羌,飞枭李巳,铁背猿猴褚白武,六尾妖狐柳如燕,金翅大鹏展云飞,赤发神将毛人龙等一众请来的帮手,大摇大摆走上清凉寺。
邪门左道之后,还有那些凑热闹的,想趁火打劫的,伺机寻仇的,熙熙攘攘聚集不下千余人。
赤林和尚见人群中果然不见了赤岭飞鹰莫有为,又见白面鸮祝鸖脸上有沉哀之色,暗想朱少侠果然没有说谎,这莫有为必然给他杀了。
无量僧带人来到清凉寺门口,蕴空禅师上前两步迎接,道一声阿弥陀佛,道:“早闻大雪山无量法师乃罗汉转世,今日得见尊颜,实是本寺的光荣,望企大师多盘桓几日,讲经说法,开示众僧,弘扬佛义。”
无量僧抬眼看去,见蕴空上人一脸慈悲,圆乎乎的脸上两颗眼珠黑如点漆,暗蕴精光,留着短短三寸来长的胡须,白刷刷整整齐齐,未开口便是笑意盈然,十分讨喜。道:“蕴空禅师说笑了,有您这样的有道高僧在此,小僧岂敢班门弄斧,正该洗耳肃立,躬身受教才对。”
蕴空说道:“不敢当,清凉寺乃是佛门小寺,合寺僧众不过百十人,无法无天寺大僧众多,教化一方,对佛法领悟必然远超我等,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二人又相互客气一番,朱赐秀暗道:这些人真是假的可以,明明暗地里相互争斗,都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吃下肚里去,偏偏面上装的一副和睦模样,令人讨厌。
清凉寺依山而建,地方不大,到了院中更显拥挤,前来观礼的正邪群豪挤的满满当当,就连屋顶都站满了人。幸亏清凉寺早已安排人把院中一小片僧人的练功场守住,这才请得众人入内。
早有人安排了两方座椅,无量僧与蕴空上人各分主客坐了。
蕴空道:“一月前接到金光寺度相师兄送来的书信,言说约定今日要与清凉寺斗法,老僧原以为这是要一起辩论佛法,后来才知是要比武赌斗。又听说他从各处邀请来不少帮手,老僧唯恐双方有什么误会,佛门清净之地,岂能打打杀杀,于是多次去信向度相师兄询问其中原由,只盼两方修好,各自修行,免得妄起争端,度相师兄皆不予理会,今日法师到此,正可为两方排解。”
无量僧道:“我这不成器的师弟教大师劳心了,不过五台山上青庙众多,黄庙却不足十座,本教宣扬教义时又遭青庙和尚多方为难,这些年行动举步维艰。度相师弟眼见我佛家正统大权旁落,忧心如焚,特意将我从西域请来,为本教主持公道。说起来也不过是两方为宣扬佛法而生嫌隙,蕴空大师慈悲,既然要小僧排解,以我看,若是能将西南两台划为我教宣法之地,从此以后尔占东北,我居西南,两方互不干扰,岂不甚好。”
无量僧话毕,清凉寺一方众僧却是攒眉怒目,火气大生。这西台被黄庙占据,平日里青庙的和尚只要路过都要受一番戏弄,今日他却颠倒黑白,反说青庙和尚故意为难。再说南台上青庙众多,碧空、天马寺、清远寺皆在南台,看他的意思想要将青庙的和尚都赶出去,自己占了现成的基业。
蕴空禅师见无量僧野心毕露,已再无调节的可能,一味叹气摇头,道:“青黄二庙虽皆是佛门信徒,但贵教宣扬之地在吐蕃乌思藏,于中华大地颇多不合,法师何苦非要在此开宗立派。五台山这么多年,青庙多黄庙少,不是因青庙暗中打压,实是黄庙许多教义走了岔路,修行下去,不但不能证道,反生许多阻碍业障。至于你说黄庙乃是佛家正统,小僧看来却是不然。当初玄奘法师远渡天竺,请来大乘佛法三藏,在中华大地宣讲教义,后来文成公主携带三百六十卷佛家典籍远嫁西藏,这才形成如今的黄庙。论起来,黄庙不过是中原分支而已。如今大师反客为主,殊无道理。”
蕴空禅师不愧是有德高僧,对佛家往事说的头头是道,他心怀慈悲,到如今还在期盼对面回头,苦苦相劝。
无量僧道:“中原有句俗话叫做青出于蓝胜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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