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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如霜说罢,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里面塞着满满的铜板。程吴氏慌忙接过来,脸上露出喜色。程如霜声音平淡:“这钱不是给你的。”
程吴氏声音尖锐:“不是给我的?”
“你拿去,给葡萄和谢陵操持婚事用。”
程如霜以手抚额,她向来是聪明的,明白挽回骆母的好感,只能从葡萄身上下手。唯有将葡萄的婚事办的热热闹闹,才显得程家大方体面,让程吴氏故意算计一个小姑娘,意图捉奸的传闻不攻自破。
程如霜轻瞥了程吴氏愤愤不平的模样,耐下性子解释道:“你若是不肯,我也不强压你。反正我已经嫁到骆家,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婆婆不喜,丈夫不爱。可弟弟不一样,谁家的好女儿,情愿嫁到一个不懂大局,婆婆整日想着磋磨人的家里。”
程吴氏果真软了态度,但声音中还有些不满:“便宜了那姐儿。那药可不便宜,我折腾许久,不禁送给她一个谢陵,又要为她操办婚事!”
程如霜轻轻摆手,止住程吴氏的言语。
男女若是互通情意,成亲之前,便要找教书先生写下婚书,两人签下名字,落下指印,再去县衙里留个痕迹。婚书一人一份,若是成亲后感情不和睦,想要和离,便要将婚书拿出来,去县衙销毁,从此才能一别生欢,两厢欢喜。
谢陵识字,葡萄和他的婚书,便用不着央人去求教书先生写。
谢陵知道葡萄不识字,不只是葡萄,这甜水镇上,有几个人能通读千字文?谢陵要借葡萄避开搜查,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将葡萄作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谢陵心中百转千回,对着来要婚书的刘婶子,却是面色如常:“待我写好了,再交给婶子。”
刘婶子笑呵呵地应下了,又叮嘱了谢陵几句:“千万别忘记了。”
谢陵轻声应下。
周大夫见刘婶子离去,才开口询问谢陵:“你不是对葡萄无意,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
谢陵垂下眼睑:“今时不同往日罢了。”
周大夫不懂其中的深意,不过他却喜欢葡萄,人生的俊,心底又好。周大夫是几年前搬到镇上的,那时人生地不熟,他煮了粥饭,都会做坏,弄得一股子焦黑味道,难以下咽。葡萄途径这里,好心教导周大夫如何熬粥,做些简单的小菜,周大夫那些日子,才不至于整日吃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对于葡萄能得偿所愿,周大夫深感欣慰,又问谢陵:“成亲以后,你们如何过活?而且,你成亲这样的大事,可要告诉父母?”
谢陵病愈以后,只道家中出了祸事,他被赶了出来。谢陵愿意作画,偿还周大夫的草药钱,只愿周大夫能对外说,他是周大夫的远方亲戚。
周大夫深知,一个外来人,若是无父无母,无亲戚可以倚仗,在镇上生活定然很是艰难,周大夫当年也是花费了两年时光,才在镇上扎根下来。周大夫又观谢陵面容白皙,没有逃犯的刺青,便松口允诺了。
谢陵眉心一跳:“若是不能回去,说了也无用。倘若可以回去,又何必现在说出来,只到了明日,一切自然清楚。葡萄舍不得阿婆,我与她成亲之后,便仍旧陪伴阿婆住下。”
周大夫:“好,好。程阿婆年岁大了,能看到葡萄和你在她膝下,定然觉得欣慰。”
第15章第15章
谢陵端坐在桌前,面前平铺着一张宣纸。毛笔蘸满了墨汁,却只是平置在砚台上面,并没有被拿起。谢陵眉心微拢,最终还是拿起了毛笔,洋洋洒洒,写下了“纳妾书”三个字。
寄居在甜水镇,只是谢陵的无奈之举,他迟早要回去长安城,而且必须要回去。依照葡萄的身份地位,学识,哪里都配不得做正房娘子。但谢陵已经碰了葡萄,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在谢陵眼中,葡萄成了他的女人,断然没有再嫁给别人的说法。谢陵思来想去,只将新婚契,改做纳妾书几字,想来葡萄和周围人,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谢陵继续落笔,写着“程家有女,名唤葡萄,端方有礼,可堪为妾”时,笔锋落到“为妾”两字时,豆大的墨汁突然浸湿了整张纸。谢陵拢起眉,看着污糟不堪的宣纸,却突然想起了杏花坊中,屏风后的葡萄。她羞窘的脸庞,如同茫茫雪地上的红梅花,透着纯色的艳丽。
一会儿又变成了另外一副画面,葡萄张着唇,一字一句清楚地说着:“谢郎君,若你不愿,我可以退亲。”
谢陵觉得可笑,他从未想过迎娶葡萄。至于成亲,只是搪塞众人罢了,偏偏葡萄当了真。而且葡萄当时的脸色,满是不舍,谢陵知道葡萄爱慕自己,可是她却能说出那样一番话……
谢陵突然想起,长安城的高门贵女,也素来精通这些玩弄人心的把戏。无非是若即若离,惹得男子一颗心,都牵挂在她们的身上。想来葡萄也是,不然分明她之前还是殷切地送着吊梨汤,转身要成亲了,葡萄却又突然讨论起什么愿意不愿意。
毛笔陡然落地,谢陵揉着紧皱的眉心,心中感慨道:即使是生在乡野之中的农家女子,也学会了这些欲拒还迎的手段。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被这些拙劣把戏,硬生生地乱了心神。
谢陵唇角浮现出冷意,他捡起毛笔,将宣纸揉成一团,重新平铺了一张宣纸。这次,谢陵落笔有神,不曾有过丝毫犹豫。
谢陵亲自将纳妾书,送到了程阿婆家中。刘婶子也在这里,她拉着垂眸的葡萄,推到谢陵跟前。葡萄软着声音说道:“谢郎君,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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