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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廷玉，戴名世是满心的孺慕，像是晚辈对待长辈。尽管张廷玉比起别人来说还算是年轻，跟李光地这种七老八十的人比，他甚至年轻得过头。可戴名世对张廷玉从来都是执师礼，放浪形骸时有所为，不过从来不敢像当初那样了。到底还是个风流名士的模样。顾怀袖来的时候，只远远看着戴名世的背影，知道是张廷玉门生来看他了。&ldo;怎么没见你别的门生来看你？&rdo;她进去就问了一句。张廷玉正坐着，一脸感慨模样。&ldo;门生虽多，三年不见，又有几个还记得？有几个递了帖子上来，说是年后来拜，至于别的……&rdo;张廷玉说着，摇了摇头，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顾怀袖哪里还不明白？即便不都是走了，至少也都是开始观望，到底张廷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没几个人知道。现在只恢复了南书房行走的位置，原本挂的侍郎衔却不给，还有在翰林院的位置也没给回来，他会是殿撰，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位置上坐的却还是别人。三年回来，除了昔日至交好友，来往的人真是寥寥无几。值得一提的是，佟国维这老头子竟然派人来给张廷玉送过东西，倒是让张廷玉哭笑不得，想起当年猪和羊的事情来；除了佟国维之外，年羹尧的礼也挺耐人寻味。送的都是薄礼，毕竟张廷玉离开三年回来，康熙查也不怕。顾怀袖知道年羹尧送礼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微妙，她有一种直觉，年羹尧应该是因为大家都在四爷手底下做事，才送礼来的。只是不知道年羹尧到底知道多少了。想着这些事情，顾怀袖就有些头疼起来。&ldo;有这三年也好，至少能看清了哪些人能交，哪些人不能交。&rdo;&ldo;周道新明年也要调任回来了，京中的熟人还是不少，倒是我听说你那里接到了不少请帖？&rdo;张廷玉眼含着笑意看她，揶揄极了。&ldo;我夫人的人缘可比我好得多。&rdo;他这话说得简直泛酸，顾怀袖还不了解他吗？&ldo;估计个个都想从我嘴里，知道你这里是怎么回事呢。听说去年太子被皇上责罚过，也有太子一党的人遭到旁人的弹劾而被罢官。人人都想看看你朝着哪边走……这些个帖子，我真是一张也不想看。&rdo;当初旁人就以为张廷玉是墙头草，现在谁也不知道事情有什么变化，还是要看张廷玉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好谋定而后动。更何况，张廷玉一回来，就意味着五十一年的会试大总裁之争充满悬念。&ldo;劳你辛苦一阵，不过听说都是年后的帖子，今年还是能安生地过一个年，太子复立……实在让我寝食难安。&rdo;当年在塞外，说张廷玉没坑过太子，那是不可能的。当初康熙让王公大臣们检举太子，张廷玉不是没出过力，可是他不过才回去丁忧没小半年，竟然就复立了……现在，张廷玉自然是想让康熙再废太子。谋定而后动，一则对旁人来说，二则对张廷玉而言，莫不适用。前面刚刚说完一句&ldo;今年好歹能过个好年&rdo;，后脚宫里就有人来传旨，说有事让张廷玉进宫。宣旨的太监进来，脸色不大好。张廷玉也看出来了，与顾怀袖一起跪下接旨，后面还给了宣纸太监一笔辛苦钱，他忍不住问了一句：&ldo;公公可知道皇上宣臣进宫，是什么事？&rdo;宣纸太监收了钱，却摇摇头：&ldo;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赵大人也在。&rdo;&ldo;哪个赵大人？&rdo;张廷玉眼睛一眯，&ldo;左都御史赵申乔大人？&rdo;&ldo;是了，正是这位，大过年进宫也不知道是干什么，他见过了皇上，皇上就叫咱家宣旨来了，张大人请吧。&rdo;那太监还算是厚道，好歹提点了张廷玉几句。赵申乔？顾怀袖见张廷玉就要去换衣服走，有些担心，又有些着急，&ldo;你……那赵御史，定然不怀好意，你才刚刚回京城，他就来奏报一番，往日你与他无冤无仇，多半还是因为戴名世之事而起……&rdo;&ldo;可不去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do;张廷玉捏了捏她的手，可面色已然是一片阴沉。这一天是张廷玉回京城的南山案孙连翘进来的时候，只看见顾怀袖脸色似乎不大对，还讶异了一下：&ldo;三年不见，你怎生见着这样憔悴？我瞧瞧脉……&rdo;顾怀袖抿了抿嘴唇，实在是有些怀疑起来。她暂时将一切的心思都压下，引了孙连翘坐下，只道：&ldo;我不过是刚才想事情有些入神罢了，忽然又回了京城，倒一点也不觉得熟悉，反而处处都是陌生。&rdo;现在顾怀袖是什么处境，孙连翘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有所耳闻，也无法安慰什么，只道：&ldo;凭张大人的本事，有什么局面也能扭转的，我来的时候见着张大人不是又进宫了吗？&rdo;&ldo;这一回，但怕不是什么好事。&rdo;顾怀袖也比较直言不讳，有好事自然是好，有什么坏事，却是没办法瞒住的，到底最后都会传扬出来，她没必要跟孙连翘遮遮掩掩。&ldo;倒是三年不见嫂嫂，看着丰腴了不少。&rdo;&ldo;如今你哥哥也长进了，现在在刑部谋了个行走，倒是渐渐起来，我也算是放心了。&rdo;孙连翘已然是一派成人的气韵了，又因为懂得医术，对自己的保养很好，看上去还跟二十几的少妇一样，虽然容貌不算上家，可气韵旁人难比。顾怀袖看着她便道：&ldo;你这气色才是真好，回头若有个什么美容养颜的方子，不若也给我一个……&rdo;说完，她自己便笑了一声，不过笑了一半便停下了。孙连翘只觉得她今日格外奇怪：&ldo;我看你气色也好，连白头发都没见一根，哪里用得着什么养颜的方子？&rdo;顾怀袖只道：&ldo;没见我家二爷那白头发一撮一撮的吗？&rdo;&ldo;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几年没见到你家二爷，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rdo;孙连翘本来以为她是玩笑，不过说完了，却看见顾怀袖望着窗外残雪的眼底，带了几分烟撩的雾气，才知道顾怀袖并没有跟她说笑。其实顾怀袖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拉着孙连翘的手，声音也低低的，&ldo;若有哪一日，你见着他便明白了……&rdo;顾怀袖没怎么老下去，倒是张廷玉白头发一根根地接着冒，他也不喜欢顾怀袖帮他梳头，每日起早都是已经收拾停当，反而笑话她老的。其实就算是问孙连翘这里要了什么方子，她也不一定有胆子给张廷玉用，倒不如……&ldo;嫂嫂，你这里可有……&rdo;她在孙连翘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孙连翘愕然看着她：&ldo;你疯了不成？&rdo;顾怀袖莞尔，也是忽然来的念头，也不顾孙连翘是不是答应，只问：&ldo;可有？&rdo;&ldo;……这还从来没见人求过，我可以回去给你查查古书……不过……你也真是疯了。&rdo;爱她的二爷爱疯了吧？孙连翘还没见过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女人，谁不把容颜当成命？可顾怀袖竟然巴不得自己早一些变老，白头发这种事，有人一辈子也不想要，却还有她这样的怪物巴望着长白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