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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锤定音！纳兰明珠扬眉吐气地出来，张英却苦了脸，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自家的家事自己都还没说，倒是先被外人利用了一番。这一回过后，大阿哥又该得意一阵，郁闷的人就成了四阿哥。贝勒府里摔了块玉摆件，胤禛看着隆科多送上来的扳指，终究还是叹了口气：&ldo;叫白巧娘来，去安抚安抚那一位。小盛子，叫人敲打敲打隆科多去。&rdo;这隆科多舅舅，再这样嚣张跋扈下去，迟早有一日要坏事。这件事，虽办得令胤禛不痛快，可也给胤禛敲响了警钟。张英这边回了府，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左想右想，肯定跟张廷玉脱不了干系，便道：&ldo;福伯，把二公子叫来。&rdo;福伯躬身便去请张廷玉，张廷玉知道肯定是这结果，只跟顾怀袖说：&ldo;我顺道找他说说会试的事儿，你回头等着听好消息吧。&rdo;顾怀袖已经知道他耍的手段，只骂他比自己还毒，想着却又笑起来，&ldo;早去早回。&rdo;轻轻吻了吻她面颊，张廷玉整了整袍子便朝着张英书房里去。刚刚推开门，张英便叫他进来坐下，问道：&ldo;什么时候你同明珠有交情了？&rdo;张廷玉平静道：&ldo;父亲想听真话，还是假话？&rdo;父子谈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张英颇觉得有意思，然而在触到张廷玉那并非玩笑的眼神的时候，张英便知道，他不是来给自己交代错处的，是来谈判的。&ldo;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rdo;&ldo;假话自然是我与明珠老头子没有半分关系，更不谈什么合作。明珠乃是大阿哥党，而今大阿哥不行了，儿子怎会如此愚不可及地搭上明珠这条船呢？&rdo;张廷玉面容沉肃而镇定，声音很稳，也让张英那打量的目光无法穿透他外面厚厚的伪装。兴许他在张英的眼中，便是默默无闻了好几年的二儿子。藏拙藏拙，并非天生便是&ldo;拙&rdo;。自古天才，才有藏拙一说。至于庸人，本就是&ldo;拙&rdo;了，何用得着藏？张英叹了口气：&ldo;所以真话呢？&rdo;&ldo;真话是……想必父亲还记得当年有过一场吟梅宴，就在明相府上，那时候大阿哥糊涂招来了皇上，纳兰明珠不是不在府里的吗？&rdo;他终于还是慢慢地交代了出来。其实这种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叙述出来的时候，就像是释放开了一种压抑。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他们总喜欢自己做过的一切为人所知，他们的阴险和智计，算计和毒辣，种种的种种……只是又因为这样的野心，不得不瞒天过海罢了。今日是张英问起，张廷玉别有目的才这样说了。若是没个人问，张英也永远不查，那么张廷玉会让这些秘密埋藏一辈子，永远不为人知。当时皇帝去找纳兰明珠，却被告知纳兰明珠去了张英府上，张英就说事情怎么那么巧，皇帝来了没一阵，纳兰明珠就在后面到了。事后他曾询问过纳兰明珠，只可惜明珠老狐狸只说是他真是去找张英的，哪里想到撞上那样的事情？明珠守口如瓶，不曾对外透露半分。张英也知道明珠老奸巨猾，所以一直没有再问。岂料，昔日之过往，竟然在今日被张廷玉和盘托出。此子机心，果然很重。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一切，把众人都蒙在鼓里，这可是欺君大罪……可他想也不想地就做了。张英曾跟顾贞观说，觉得自己二儿子的机心很重，那时候不过是忽然有那样的认知，却没想如今竟然真的应验了。&ldo;所以你便因此与明珠搭上了？&rdo;张英很难言说自己的感觉。他自己一直是皇帝一党，而张廷瓒看似跟太子走得近，到底大儿子也是个有主意的人，时时刻刻注意着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是好的。可二儿子的心思，自己还真是看不懂了。明珠老狐狸可是大阿哥的人。而张廷玉只说道：&ldo;这并非是长久的合作，只是一时的利用，一笔的买卖而已。明珠老头子欠了儿子一个人情，原本儿子想着用在刀刃上，不曾想前些日子出了那样的事情，便顺道请了明珠老头子帮忙。不过明珠不一定肯帮，儿子就写信建言献策，好歹今儿父亲也算是知道这件事了，剩下的似乎不必详说。&rdo;&ldo;刀刃为何？&rdo;张英不愧是重臣，一下便抓住了重点。他逼视着张廷玉，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张廷玉道：&ldo;会试和殿试金榜。&rdo;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一刻他感觉很轻松，也像是把隐藏多年的自己，暴露给了自己的父亲。张英老辣的眼神，一下落在了张廷玉的脸上。他坐在那里没动，还是如苍松翠柏一样，此子内秀于心，不显于外，可张英却没想到他背地里藏着这么狠这么亮的一把刀子。&ldo;若是为了会试与殿试金榜，找老头子我，不比明珠更快？&rdo;&ldo;父亲您是皇上的人，一则不会徇私舞弊，二则老了，顾虑太多，怕树大招风。若是按着父亲原来的意思，咱们府上顶多也就出一个大哥吧？&rdo;张廷玉眼底带着轻微的嘲讽，然后看向张英，与自己父亲对视，看上去还是恭恭敬敬的表情：&ldo;父亲，我不是一块金子，我是铁，放久了会生锈。&rdo;人都说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可张廷玉从不觉得自己是一块金子，他就是一块看上去好一些的破铜烂铁，兴许外头还沾满了毒汁。他会随着长久的风吹日晒而生锈，如若再不得出，兴许真就这样成为尘埃一抔。所以张廷玉等不得了，他没有那么多的三年再等。顾怀袖也没有那么多的三年可以等。所以他不等了。&ldo;父亲轻轻松松一句话，能让我们兄弟等，您有您的道理，我们有我们的野心。&rdo;张廷玉的语气，出乎意料地诚恳，还带着对张英的尊敬。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父亲，他所知所得的一切，皆出自于张英。年幼时候认识的第一个字，念出来的第一句书，都从张英这里来。甚至他大部分的韬略智计，也从张英身上耳濡目染而来。他在朝堂之中，永远也避不开争斗，所以张廷玉逐渐从这样的刀光剑影里，知道更暗流汹涌的那个朝堂。如今，他是一尾鱼，迫不及待地想要投身进入。张英有张英的道理，儿子们有儿子们的野心。张廷玉看张英没说话，便笑了一声：&ldo;父亲，庚辰科会试总裁官，儿子真怕看见您。&rdo;&ldo;……&rdo;沉默了许久，张英才缓缓仰头，将眼睛闭上。他额头上有横生的皱纹，头发已然透着花白，像是累了一样。在张廷玉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终于道：&ldo;如你所愿。&rdo;张英一门父子都是进士了，如今老二想要出来入仕，也无可厚非。他凭什么因为&ldo;树大招风&rdo;这么个原因，就拘束着他们？到底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至于将来是福是祸，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该操心着。现下里，让自己糟心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张英似乎看见张廷玉那紧绷了许久的身体，微微松了一下，唇边不自觉地带上一点笑意：&ldo;我韬光养晦一辈子，做官倒是挺简单，可是处理你们的事情却让我心力交瘁。你在江宁乡试的答卷我看过了，文采第一，说理第一。可我一直存了个疑问，三十二年乡试之后，赵子芳落马，前面出现过被传为你三弟的一份考场答卷，可是你所为？&rdo;那时候张廷玉没去出风头，只叫人散步消息说那是张家三公子廷璐的答卷。后来赵子芳死了，事情尘埃落定，才有人发现那不是张家三公子的答卷，到底是何人作的答卷，已经无人知晓。只是……张英如今怀疑到了张廷玉的身上，也是够老辣。张廷玉不大想回答，只沉静着一张脸道：&ldo;儿子不知。&rdo;张英终于不再问了，他两手交叉放在一起，想了许久。&ldo;若以你之才，会试绝无问题，今科考生之中当无人出你之右。可一甲不能有你，一甲风头太劲，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我老了，我怕。&rdo;张廷玉眉头微微聚拢，回答很直接：&ldo;那便二甲第一。&rdo;张英差点被他给噎死！&ldo;你小子一定要一个头名吗？&rdo;&ldo;儿子乃是江宁乡试头名，江南一向是科举之地，江宁又是江南中心，从江南贡院出来的头名，上不了一甲头三已然有让人耻笑之嫌，即便是二甲第一怕也有人怀疑是父亲您手腕通天，生生给儿子捐了个头名呢？&rdo;张廷玉慢慢地分析着利弊。二甲第一就很好，不在一甲前三之中，却也是进士，二甲的头名不高不低，不太过出头也不太过落后。做人不可锋芒毕露，亦不可不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