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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到了顾府门口停下，张廷玉与她下车，顺着宾客这边次第进了里头。孙连翘一直在张罗这边的事情，进来只说顾贞观还在屋里。&ldo;小姑与姑爷快些进来，咱家人的席面在里屋。&rdo;孙连翘笑了一声，旁边不少丫鬟经过都停下来给她、顾怀袖等人见礼，&ldo;还要多谢你前几日借了小石方给我，否则真是要忙晕了头。这一次大寿来的宾客可也有不少朋友，即便不是石方师傅亲手做的，怕也能馋死人的。&rdo;&ldo;嫂嫂你还甭说，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里头给父亲贺寿的人怕有不少吧？二爷你先去跟我二哥说话，我去我屋里看看。&rdo;都是顾怀袖曾经的闺房，她三言两语打发了张廷玉，就与孙连翘拉着手走了。孙连翘一面走，一面摸了摸顾怀袖的脉，&ldo;想知道是男是女吗？&rdo;顾怀袖脚步一顿，怔怔看向孙连翘，有些讶异：&ldo;这都能把得出来？&rdo;孙连翘一下笑出声，&ldo;骗你的，怎么可能？若真有这本事，宫里面还不人人怀了孩子都找我父亲去啊？&rdo;&ldo;未必没有。只是这一本事若是传了出去，孙院使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rdo;顾怀袖倒是一下就看穿了。孙连翘把了她的脉之后，堪称是不动声色，没有什么太大的神情变化，也不知道这一胎是好还是差。顾怀袖想着，至少不差，否则以自己与孙连翘的关系，她该提醒着自己早作准备。还是儿子比较好。毕竟她与张廷玉成婚也这么多年了……&ldo;前面还是厨房的位置，这会儿石方师傅应该要忙碌完了，咱们过去瞧瞧……&rdo;孙连翘说着，便扶着顾怀袖下了台阶。顾怀袖道：&ldo;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竟然似乎瞧见了什么年希尧年羹尧，什么时候咱家也认识这样厉害的人了？&rdo;而今年羹尧年希尧的父亲年遐龄，已经充任湖广总督，成为封疆大吏，可谓是声名显赫。顾贞观这边厉害虽然是厉害，可这几年办的事情也就是一件，帮着整理纳兰容若生前的诗稿。按理说，这样身份悬殊的两家人是不该有什么交集的。孙连翘道：&ldo;你哥跟他们还算是要好，都是一帮狐朋狗友，不必怎么在意，倒是今天明珠大人家的孙小姐也来了，是大公子留下的孤女，听说已经许配了年家二公子。今儿竟然都来了……说来，还有一位小姑娘也有意思，是年遐龄大人家的幼女，今年才八岁，进门的时候就一直跟年二公子拌嘴，一路没停过。&rdo;想起来就令人发笑，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一直跟年羹尧抬杠，听见的人无不笑倒。&ldo;一会儿你入了席，定然能见着年家姑娘。&rdo;&ldo;那倒是要瞧瞧了。&rdo;顾怀袖别的事情不知道，某些特别著名的还是明白的。她与孙连翘谈了谈今天来的宾客，才知道这一场大寿办得也很风光。还没走到厨房那边，顾怀袖的脚步便忽然之间停下了，孙连翘也是一愣。石方就在前面，手里端着东西就要进屋去，外头有一棵杏树，暮春时节花已经开过，却是难看得很了。树下站了个弱柳扶风的美人，似乎没见着旁人，只仰头看那树，叹道：&ldo;花退残红情杏小……&rdo;&ldo;红了樱桃绿了芭蕉？&rdo;石方下意识地就接了一句，而后忽然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他端着簸箕，里头还放着一些新鲜的花生米，约莫还要进去忙。扭过头来，就看见树下站着人，却不是顾怀袖，顿时一怔。这时候，顾怀袖与孙连翘才走上来。孙连翘笑道：&ldo;这不是纳兰姑娘吗？怎的到了这里。&rdo;这一位，便是她们先头谈论过的那要嫁给年羹尧的明珠家的孙小姐，名唤沁华。顾怀袖先听着孙连翘称呼，才知道这是谁，站在一边没说话。纳兰沁华脸蛋微红，只道：&ldo;是我不小心走错了路，丫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瞧见这边一树开落了的杏花，所以不自主便过来了，二位奶奶见笑了。&rdo;&ldo;倒是也赶巧，不如我这里送你回席间吧。&rdo;孙连翘是主人，不好不过问此事。顾怀袖索性不去看石方了，也跟着一起说着话回去。纳兰沁芳临走时候回头望一眼，厨房门口却已经没人了。寿宴宴席自然是热热闹闹，顾怀袖一去便看见了之前孙连翘说的那一位年姑娘，脸盘子不大，看着很是可爱，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姑娘。她看见顾怀袖过来的时候，忽然蹦出来，站在顾怀袖的面前，手指着她道：&ldo;你就是张二少奶奶？&rdo;远远地，走廊那边的年希尧、年羹尧见到这一幕，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年羹尧吓得够呛，&ldo;快把那丫头片子拉回来！要坏事啊！&rdo;刚才跟幼妹斗嘴的时候，年羹尧一时情急，骂了自己妹妹是丑八怪，结果气哭了年沉鱼。沉鱼小姑娘一直都是府里最美的那个，若以她根底来看，往后长出来必定是闭月羞花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可现在这姑娘脸上带着婴儿肥，手脚都还没拔起来呢，哪里能跟一个成熟少妇比风韵？再说张二少奶奶当姑娘的时候，也的确是京城里远近闻名的美人，天生丽质难自弃。所以年羹尧骂不过她，口不择言，只说&ldo;你若把张家二少奶奶当成镜子天天揽镜自照，看你不过一个月就当羞愤欲死&rdo;，年沉鱼差点被自己这二哥凶残的羞辱气得背过气去，便问他哪一个是张二少奶奶。年羹尧本来没想惹事，结果隆科多带来的那个小妾四儿在一旁多嘴，说&ldo;一会儿看见最美的那一位定然就是&rdo;，年羹尧差点没被隆科多这女人气得吐血。于是，有了此刻的悲剧。丫鬟们都还没来得及拦，年沉鱼就已经跳了出去，一个脸都还没长开的小姑娘甩着她那胳膊腿儿，狠狠叉腰站在了顾怀袖的面前，一双眼珠子眨也不眨地打量顾怀袖。顾怀袖心里奇怪，一看周围众人也不解，便更觉一头雾水了。&ldo;你是……&rdo;年沉鱼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逐渐收了回去，呆滞了许久，目光跟凝在了顾怀袖脸上一样，听见顾怀袖出声问自己是谁，她忽然两手一垮，嘴一瘪，扭头用袖子擦着脸便哭着跑开了。在场众人下巴全都掉地上去了！刚刚还在想着怎么跟张家二公子赔礼道歉的年羹尧，忽然一拍桌面：&ldo;张衡臣你夫人欺人太甚！&rdo;张廷玉才是冤枉，他对于方才年羹尧与他妹妹的争吵不是没有耳闻，他还没追究年羹尧满嘴胡言的事儿，这一位倒是先跟自己拍桌子了。年家大公子对那两兄妹简直是……他赶紧上来给张廷玉赔不是：&ldo;二公子且体谅着，他俩年纪小，不懂事，不懂事……&rdo;年沉鱼就站在那里看了顾怀袖几眼，竟然就哭着跑走了，不免有人想，到底张二少奶奶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顾怀袖简直无语极了，她站在原地，肚子还微微隆着，人在孕中又养得好，皮肤细嫩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五官精致拼凑到一起便是惊艳，都还没怎么打扮。&ldo;难不成是我今儿没上妆所以……&rdo;头一次，顾怀袖怀疑起了自己的美貌。她与青黛在众人狐疑又谴责的目光之下避到了一旁去。顾怀袖问青黛：&ldo;今儿我哪儿不对？&rdo;青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摇了摇头：&ldo;您跟往日没什么不同，只今儿个偷懒没上妆。&rdo;顾怀袖只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她咬牙道：&ldo;不上妆也不至于吓哭小孩子吧？&rdo;她叫青黛拿了镜子与粉黛胭脂，只在一旁描眉画眼，略略补了一些水粉，用手指点了绯色的口唇胭脂轻轻抹在了菱唇之上，对着镜子一抿，这才回头：&ldo;现下看着可有什么不妥？&rdo;&ldo;这回与往日没任何不同了。&rdo;青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年家那小姑娘奇奇怪怪的。年羹尧那边好不容易把自己幼妹给哄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气喘吁吁地坐下，那边丫鬟领着年沉鱼重新过去。年沉鱼脸上泪痕已经擦干净了，又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扯着自己的裙角，不情不愿地往那边走。&ldo;还算我二哥有良心，一定是我产生错觉了……&rdo;她想想，熟悉了那一张脸之后也不觉得多了不起。于是抬脚直接上了台阶，正好遇见顾怀袖起身接了青黛递过来的一盘花生。&ldo;……呜哇呜呜呜……&rdo;年沉鱼一下哭着跑走了。年羹尧前脚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杯茶歇歇，下一刻就听见那边年沉鱼的震天的哭声，整个人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他再次将茶杯重重放下，喝道：&ldo;张衡臣你家夫人还给不给人一条活路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妹子，妹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