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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念道，“他过来干什么？”迟慕瑀试探着道，“我觉得，父亲做什么，爸都会跟着的。”迟念略蹙了蹙眉，“跟着褚云飞几天，也学会耍心机了。”迟慕瑀有些尴尬，迟念道，“你虽然叫小言爸，可他在我心里，和你是一样的。墓镧地方小，这些年，又忙，很难带你们四处去看看，心胸就小些，想得多，要得少，难免不太开阔，想事情就容易钻牛角尖，总以为非此即彼，难免就偏激了。”迟慕瑀低声道，“我没有。”迟念笑，“你现在和我说话，也学会转圈了。”迟念话虽是笑着说的，迟慕瑀却是身子一凛，强撑着下地，跪在他面前，抬头，“慕瑀没有！”迟念也没扶他，“没有就没有，躺着就不能说话了？”迟慕瑀没起来，“慕瑀知道自己这两年是想得多了，尤其是二叔的事，父亲是最放达的，是我自己心太窄了。”迟念淡淡道，“你知道就是了。”迟慕瑀垂下头，“慕瑀心里明白，可是，慕瑀受父亲十八年养育之恩，慕瑀若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又怎么对得起父亲！”迟念笑了，“养你也就养了，十八年也没什么大不了。墓镧日子无聊，就当解闷了。”迟慕瑀狠咬着嘴唇，“父亲若是这么说，慕瑀宁愿自行了断，就看看父亲究竟心不心疼！”迟念顺势踹了他一脚，“你还上瘾了！觉得好玩是不是！你若要死就尽管去死——”说着就抽出一柄藏刀拍在桌上，“我若是拉你一把，你剁了我的手，若是叫你一声，你割了我的舌头！”迟慕瑀被迟念踹地生疼，听他这么说，突然间就有醍醐灌顶之感，一下子笑出来，迟念知他想明白了，也笑，“滚起来！”迟慕瑀相当听话，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站了起来，顺手夺了桌上的藏刀，“我的了。”迟念随意一挥手，“床上趴着去吧，再装一会，瑀宸就来看你了。”秋瑀宸是个笨蛋。沉默看他疲惫的眉眼，神色淡淡地，“回来了。”秋瑀宸点头，“今晚吃了什么？本想早点赶回来的，可是太忙了。”沉默没回他话，“你打慕瑀了？”“啊？”秋瑀宸有点震惊。“云飞告诉我的。”沉默一副证据已在掌中，容不得抵赖的神色。秋瑀宸笑了下，“他倒嘴快。”“嗯。”秋瑀宸看不出情人是什么意思，只能说句怎么说都不算错的话，“慕瑀已经十八岁了。”沉默神色郑重，“秋，有件事，一直想和你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你心里也明白的，不是吗？”秋瑀宸知道他要说什么，打岔道，“天晚了，叫小刺猬过来一起睡吧。”沉默皱眉，“你这样对慕瑀是不公平的，该给他的，我们一定要给他。”秋瑀宸回身，“我知道什么是对他好的，他有他的想法和选择。”沉默明显不屑，“你随便。”秋瑀宸本想强硬的，可究竟对着沉默，总像是少些底气，只得放缓声音道，“有时候，不说是不说的好，慕瑀大了，懂事了。”沉默语声淡淡，“我只知道，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和你在一起了，那时候，你是我的教练。你告诉我，责任和伤痛呈正比。秋，但是你也一定要明白，当你要求别人承担责任的时候，你有没有给他同样的消费责任的权力。”秋瑀宸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有自己的道理，甚至对着一生挚爱，也很难解释得清清楚楚。沉默抬头，“慕瑀今天诚惶诚恐甚至感激涕零地受你教训，那是因为他明事理懂恩情，可是你自己想想清楚，一句承认都没有，你凭什么对他动手？”“哥，你还没睡啊？”褚云飞将厚重地窗帘掖地更紧些，问趴在床上依然看文件的迟慕瑀。“我想看完这些再睡。”迟慕瑀的声音是那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感觉，带着些莫名的成熟。褚云飞在他床边坐下，“有伤就早点睡吧，不必那么拼的。”迟慕瑀笑，“还好。”褚云飞伸了个懒腰，“我就不像你这样，喜欢的事，做做也好，没必要每天逼自己这么紧。”迟慕瑀道，“我和你不一样。”褚云飞也不接话，迟慕瑀合上手中的文件，“其实，你们都觉得，二叔对我苛责了，可是，我知道，那是我的命。我爷爷是很疼我了吧，可是恒河的事，一样是不能商量的。默默爹爹和你都替我觉得委屈，因为你们觉得，二叔从来没对我承诺过什么，可是，因为我们心里都明白。云飞，恒河是我的责任，你虽然是二叔的儿子，可是一切选择，接不接受，承担与否，都由你自己决定。但是我不能。我才两岁的时候就被选中要做这些事了。”褚云飞点头，“我知道。”迟慕瑀道，“我父亲的性子也是一样的。其实，当年，奶奶和爷爷的条件就是，慕宸算是过继给乔家的，我是交给父亲抚育，我们，在二叔这里，是不一样的。”褚云飞还是那句话，“我知道。”迟慕瑀低下头，“其实，你们都冤枉二叔了。他并不是不认我，也不是为了自己。其实有时候，你，甚至默默爹爹自己都会觉得因为二叔太在乎默默爹爹了才会委屈我，但是，二叔不肯，其实，是因为我，也因为父亲。二叔也知道，我和慕宸一定会为难，所以，他宁愿被别人指责，也不说。哪怕，是他最亲的人。”褚云飞终于道，“哥，你骨子里和爸一样，都很善良。”迟慕瑀只是笑，“没那么多说法。但是，我觉得，二叔他明白我是怎么想的，而且，他也在努力对我好。只是，太多人惯着我，他若再不严厉些，怕我没出息。”褚云飞点头，“我当然知道。”后一句话他没有说，每次，看着爸对你那么凶，我总觉得是自己抢了本应该最得宠的你的父亲，鹊巢鸠占的滋味，我心里又怎会好过。迟慕瑀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有些话，是没办法说出来的。褚云飞看他疼得好了些，也不再多说，“嗯，爸好像要过来看你了，你看吧。”迟慕瑀抬起头，“你也早点睡。天天迟到像什么样子。”褚云飞一愣，看迟慕瑀表情自然，完全一副长兄如父的口气，知道他大概对自己早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可不知怎么的，居然，真的有点怕他，只能强笑下，“知道了，哥。”迟慕瑀重新低下头看文件，也没多看他，“嗯，回去吧。”褚云飞走出门，突然间有一种感觉，自己若是从小就长在秋家，摊上这么一个哥哥，估计也轻松不到哪去。秋瑀宸踱到门口，推门进去，看褚云飞居然在门边倒立，一脸惊异，“怎么了？”褚云飞抬起头，汗津津的头发湿漉漉地趴在头上，轻轻嘟着嘴，“弄反了两个数据，哥要我倒过来想想清楚。”秋瑀宸瞪他一眼，褚云飞双臂颤抖着，其实他也并没有撑多长时间，本来都打算回去睡了，没想到迟慕瑀太敬业，把他交上来的数据稿仔细核对一遍，这下可好，捅这么一个大篓子，也睡不成了，秋瑀宸安抚了情人过来看迟慕瑀，最多不过二十多分钟，可褚云飞究竟不是迟慕瑀乔慕宸这种常被各式体罚锻造出的铜皮铁骨，倒立这些时间，也实在是有些撑不住。秋瑀宸又何尝不心疼，他知道，倒立这种事，儿子一向是不成，当年在小非病床前折腾，他就撑不住，如今更带着些撒娇的成分。可无论什么时候，哥哥教训弟弟都是天经地义的，秋瑀宸这次也不惯着他，威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就该好好教训，我看是罚得轻了。”迟慕瑀在床上趴着，听秋瑀宸这么说褚云飞，不禁笑了下，带着些宠溺的责备的味道。秋瑀宸走进来坐在他床边，“疼得好些了？”迟慕瑀点头，“好多了。”秋瑀宸从他手底下抽出来文件夹，又翻了翻，看到被褚云飞搞反的那两个数据，明显的不悦，“这次的项目，很重要。”迟慕瑀连忙撑起来，“是。”秋瑀宸看他已经看了一多半，知他身上带着伤，究竟是不方便的，因此态度也格外宽和些，“给你一天时间，再好好斟酌一下，后天早晨，安排开个会。”迟慕瑀忙应道，“是。”秋瑀宸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片来，“上面这些人，都给我请到。”迟慕瑀展开看了看，都是恒河的董事级人物，疑惑道，“他们——”秋瑀宸没让他说下去，“我打算派人亲自去处理这次休斯顿的事。”迟慕瑀心中咯噔一下，却连忙低头道，“慕瑀明白了。”父子俩沉默了一会，秋瑀宸煞有介事地抬腕看了下表，“不早了，身上有伤就别折腾了。”迟慕瑀抿了下唇，“还撑得住。”秋瑀宸语声有些焦躁，“别说撑得住，人的精力都是定量的，少年时候透支太多，未必是福。”迟慕瑀听二叔这样说，再看他神色，突然间有种很奇特的感觉，面前这个男人，看上去，依然是独属于如斯地位的无所不能，可终究，他能感觉到一种逐渐蔓延开的人在高处的凄凉和透彻，这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任何人，站在顶点，也就意味着，不久的将来，要重新在另一条轨道上走下去。迟慕瑀突然之间那么心疼他的二叔，甚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能感觉到，二叔和他三四岁时完全不一样了，他曾经以为，他永远是那样的男人，坚韧，深情，永不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