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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迟慕瑀下了车，关上车门，竟有些慌乱，他不知道，他到底应不应该放开二叔的手。秋瑀宸去锁车，自自然然地先松了手，迟慕瑀扶着车顶站着。一切收拾停当，秋瑀宸没转身，也没说话，只是挥了下手，大步向前走，迟慕瑀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他身后。每走一步，被牵扯到的肌肉都痛得像是变形了一般。山路并不好走，哪怕秋瑀宸的速度不快，迟慕瑀也渐渐有些跟不上了。自尊不允许他像个怀胎的女人一样扶着腰，可是，整个臀，尤其是大腿后侧，一次挪动，都是煎熬。一条小路，两旁是杂草丛，迟慕瑀实在走不动，伸手握住高高的杂草，一步步向上攀，整个身体的重力向后，掌心被划得生疼。秋瑀宸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迟慕瑀半条胳膊像被挂在杂草上一样向上爬，没有说话，再一次伸出了右手。迟慕瑀有些羞怯，将自己因为握住草叶而有些杂尘的手掌伸过去，秋瑀宸却是非常理所当然，握住了他另一只手，将他拉了上来。才走了不到一分钟，横亘在眼前的，却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土坡，不很高，可是，陡得厉害。迟慕瑀第一次带那个小助理来，是自己背着她上去的。可这一次，自己伤得这么厉害，二叔拉了两次，都是上来了又往下滑，第三次，实在觉得自己不争气，秋瑀宸拉着他左手，可他一抬脚，后面就扯得厉害，怕这次又连累二叔掉下来，伸手就握住了旁边的草丛，止住下滑之势。手掌却被草刃割出了好几道口子。秋瑀宸狠狠瞪了他一眼，迟慕瑀吓得一颤，腿后都直起来了，秋瑀宸却也没骂他，只是从口袋中拿出一块质地非常柔软的手帕，替迟慕瑀擦掉了手上的草屑，顺手放进了他外套兜里。迟慕瑀正恍惚着，却看到二叔居然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迟慕瑀直觉得一个梦连着一个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秋瑀宸呵斥他，“磨磨蹭蹭地干什么，手！”迟慕瑀将胳膊环在秋瑀宸颈间，秋瑀宸双臂握住他双腿，起身，居然真的将他背了起来。秋瑀宸从来没有背谁的经验，无论是对沉默还是褚云飞，他都更喜欢经典的公主抱，如今背着迟慕瑀，非常不舒服，又怕他掉下来，命令他道，“抱紧！”迟慕瑀闻言，将秋瑀宸抱得更紧些，大概是怕这个姿势二叔不舒服，将脸贴着他肩膀，好让重心再靠前些，秋瑀宸背着儿子一步一步向上走，突然间，竟有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觉，原来，即使只是一个后背，竟也能这么幸福。“到了。”迟慕瑀在秋瑀宸背上趴着，声音有些闷闷的。秋瑀宸没说什么话，放他下来，后面依然扯着疼，可到底还是能忍的，大概因为被照顾了一回，迟慕瑀竟突然有点，好像可以要求什么的感觉，他将手伸进外套兜里，攥着二叔给他的手帕，秋瑀宸不太明白他在愣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几分质询。迟慕瑀忙摇头，“没什么。”秋瑀宸也不再追问，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户院子前，门是红漆的木门，才刷过，也显不出破败来，秋瑀宸先叩门，过了好一会，才听到脚步声。“说了弄不了弄不了，还过来干啥？”是老人的声音，迟慕瑀一瞬间有些羞愧，大概因为那个临时工的事，村里人都觉得他有本事，闲事一拨接一拨得找上门来。“给二叔添麻烦了。”迟慕瑀低低道。“嗯。”就是这么一个回应，传递的信息就是知道了，仿佛是原谅，又仿佛是根本不介意。门被打开了，老人先是看到了秋瑀宸，不过没问找谁，因为马上就见到了迟慕瑀，迟慕瑀忙介绍道，“奶奶，这是我——”秋瑀宸没让迟慕瑀说下去，“我现在照顾他，听慕瑀提起过您。”老人大概也猜到些什么，将门口让开，却有些不大情愿，声音懒懒地，“进来吧。”迟慕瑀等老人转了身，才扶着墙抬腿迈过门槛，后面依旧是疼。秋瑀宸跟着老人进了堂屋，老人叫他，“坐。”不太热情。秋瑀宸坐了，等迟慕瑀进来立在他身后才开口说话，无非是些家里还好身子还硬朗之类的。老人的性格倔强，胡乱答了两句话就道，“我在电视上见过你，秋老板。”秋瑀宸点了下头，老人道，“慕瑀在你那做事，上次给他三叔介绍工作的事，是他麻烦你了，这娃子心眼实，你别和他计较。”秋瑀宸本不是小气的人，可听老人这么跟他说话，心里非常不舒服。迟慕瑀是他的亲儿子，眼前这个人，凭什么用这么倚老卖老又故作亲昵的口气同他谈及慕瑀。因此，秋瑀宸的回答非常不客气，“慕瑀犯错，自有家法管教，您老不必费心了。”迟慕瑀原本没想到争执会起的这么快，听秋瑀宸语气这么冷，连所谓“家法”之说的羞怯都一时忘了察觉，只是被二叔的态度吓了一跳。老人没再接这茬，道，“不知秋老板这次来，有什么事？”秋瑀宸先回身叫迟慕瑀，“站那干什么，不知道给奶奶沏杯茶！”迟慕瑀一愣，居然，这么理所当然，情绪复杂，“是。”老人的性子很是孤绝，“不必了。”迟慕瑀回头看秋瑀宸，秋瑀宸点了点头，于是，迟慕瑀拖着伤腿重新退回去。秋瑀宸开门见山道，“慕瑀这孩子，很孝顺，希望接您去城里住。”老人马上一句还回去，“我一个孤老婆子，这里住着方便，惯了。房子，城里有的，慕瑀给我收拾了。”秋瑀宸突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知道，面对眼前这个老太太，他实在是，除了钱，能给的就什么也没有了，可是，一切事若都是用钱来抹平的话，他又和任何一个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只是，他还是希望，能做点事，毕竟，这个老人的女儿曾经为他生过两个儿子。“我看门前有片菜地，都是您种的？”“老婆子没事做，种了也吃不完，草比苗还高。”“是这样，我们集团正巧和一家园艺公司有业务往来，他们正需要一位老人指导一些种植经验，所以，慕瑀向他们推荐了您。”“我不缺钱。”迟慕瑀听得老人这么硬生生的拒绝，心下实在不忍二叔的好意被流出去，劝道，“奶奶，有点收入总是好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迟慕瑀待要再说，秋瑀宸却挥手制止他，“没关系。”老人站起身，“没有几年活头的人了，钱，我够花，不够有慕瑀。多谢秋老板今天大老远地来看我，院里鸡也胆子小，外人来了连个蛋也不敢下，没法留秋老板吃饭了。”秋瑀宸自然道没关系。老人继续道，“知道秋老板是有身份的人，昨天还叫人拿来好些贵重东西，就不退给你了，您忙，不打扰了。”秋瑀宸于是告辞，老太太依然不给一点面子，“腿脚不好，不送。”秋瑀宸还没走到门口，就又听到有人叩门，老太太重新从里屋出来，开了门，就看到来人一手一只鸡，老太太不合群的很，“回去吧，说不上话。”拎着鸡的大婶见到宝似的冲到迟慕瑀面前，“大侄子啊，谁不知道呢，索村的xxx，你给安排的吧，城里，一个月一千五百块呢！”迟慕瑀一呆，不是，被请出恒河了吗？略带疑惑得望了秋瑀宸一眼，秋瑀宸只道，“先解决眼前的事。”迟慕瑀心中一暖，知道二叔究竟是疼他的。老太太也看出迟慕瑀为难，快走了两步将拎着鸡的大婶往外推，“城里找活是那么容易啊！没有的事，慕瑀还年轻轻的，帮不上忙！”那大婶不愿，还强要和慕瑀大侄子再说，手里的两只活鸡也挣扎着，老太太道，“慕瑀快回去吧，还有事呢！”那大婶看迟慕瑀向外走，又被老太太扯住，急了，扯着嗓门嚷道，“大侄子别急，算起来，我家掌柜的和你妈还是姑表亲呢！”秋瑀宸一下就变了脸色。老太太忙道，“别胡说！”大婶脸红脖子粗的嚷，鸡叫人声粘成一片，“发达了就不认亲了，谁不知道是人家借英子肚子给有钱人家生的娃呢！”秋瑀宸眉毛已经拧在了一块，大步折了回去，迟慕瑀忙叫道，“二叔——”那大婶一看秋瑀宸脸色，竟是吓得动都不敢动，拎着鸡的两只手也松了，鸡扔在了地上，捆着爪子的带毛动物在地上翻滚着，飞又飞不起来，秋瑀宸面色青得可怕，“谁告诉你的！”大婶嗓门尖，可如今说一句话都在发抖，怵怵道，“大家都这么说。”秋瑀宸紧盯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却竟连旁边站着的老人也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气，那大婶呆呆愣了半分钟，竟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死命抽自己耳光，地上的鸡不知怎么的居然挣开了扎着脚的绳子，呼扇着翅膀要飞起来，才扑腾了一下，秋瑀宸却是伸手狠狠一抓，手上的鸡甚至还不及嘶叫一声，就被掐断了颈子。秋瑀宸伸手将那只大白鸡抛在地上，正撇在那女人脚边，那女人本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如今竟也像被掐了脖子一样，哭都哭不出，秋瑀宸才转身，竟吓得尿了裤子。老人连忙扶她起来，院里竟连另外那只鸡也不敢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