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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燕华见茯苓低头不语，心里也没把握起来，硬着头皮道：&ldo;你自己呢，有没有去求求姐姐再回去？总这么悬着，太太都不知道该不该用你了。&rdo;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要怎么笼络下人，她也拿不准呢。不过最后这句话说得已经够直白，茯苓心思一动，抬起头来：&ldo;奴婢如今是太太的人，自然是对太太忠心，哪里还有再回去的道理。&rdo;不管怎么说，曹氏也是蒋家主母，又生了儿子，将来桃华出嫁，蒋家不就是曹氏的天下了吗？当初她不就为着这个才给曹氏开了库房门，如今桃华既然不要她了，她就该紧抓住曹氏才对啊。从前她以为曹氏不给她机会，如今看来，原来曹氏只是没拿定主意。&ldo;你果然不想再回去了？&rdo;蒋燕华又问了一句，&ldo;若是你想回去，我去跟姐姐说情。毕竟你爹娘都是家里的老人儿了，姐姐想来也会给他们这个脸面的。&rdo;这欲擒故纵的手法说起来颇为拙劣，茯苓就是个傻子也能听得明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ldo;奴婢既然伺候了太太，哪有三心二意的道理？何况我老子娘都是忠心老爷的，既然忠心老爷，当然就是忠心太太，奴婢能在太太身边伺候，我老子娘心里都是千肯万肯的。&rdo;最后这一句倒不是假话。茯苓的父母都是老实人，不然也不能去管着蒋家的庄子，在他们看来，伺候大姑娘和伺候太太是一样的，主子安排了什么活计，做就是了，只要做好了本份，蒋家也不是亏待下人的人家。蒋燕华偷偷松了口气，想着桃华平日里的样子，轻摇着手里的团扇，做出一副从容的模样：&ldo;既然这样，眼下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只不知你能不能做得好呢。&rdo;茯苓连忙道：&ldo;二姑娘只管吩咐，奴婢一定尽心竭力。&rdo;待到茯苓出去，曹氏才有些惴惴地道：&ldo;燕姐儿，这可能成？这丫头不会告诉桃姐儿去吧？&rdo;&ldo;应该不会。这都半年多了，我看姐姐是不肯让她回去的，连桔梗都提上等来，那院子里早没她的位子了，她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rdo;蒋燕华虽然觉得有九成的把握，但终究还不是百分百的肯定，&ldo;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算姐姐知道了也没什么的。&rdo;曹氏还是有些忧心忡忡：&ldo;那谁说得准。那么一块玉雕水仙就让老爷气成那样，这次‐‐&rdo;蒋燕华忍不住打断她道：&ldo;那次本来就是娘糊涂！舅母说什么，你就听什么，结果呢？连宋妈妈和青果都被卖了，舅母可心疼过你没有？就连去靖海侯府的事也推三阻四！娘，这回你该看清楚了吧？&rdo;&ldo;看清楚了，看清楚了。&rdo;曹氏一迭连声，&ldo;娘下回再也不糊涂了。以后娘再有什么东西，都留给你和柏哥儿，你舅母再也别想从娘手里拿走一样东西了！&rdo;蒋燕华叹了口气，揉揉眉心。虽说是自己的亲娘，可‐‐也怪不得总听说人家挑媳妇不肯挑庶出的姑娘，果然有些事没受过教导是不行的，就连她自己，也是看了桃华的言行才琢磨出些道理，若是指望着曹氏来教，那可真是……可话又说回来了，她这位继姐六岁上就没了娘，这些道理又是谁教她的呢？☆、郡王桃华此刻正在房里一边给蒋柏华做识字卡片，一边跟蒋锡说话：&ldo;……爹，过了伯祖父的生辰，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吧。&rdo;&ldo;怎么，又不想留下来给你伯祖父整理手稿了？&rdo;蒋锡一边翻着做好的卡片，一边随口答着女儿的话。&ldo;两位伯母天天勾心斗角的，我不想再留下来听这些了。&rdo;桃华直言不讳。蒋老太爷的手稿她也都翻阅过了，里头确实有些有趣的东西，但对她来说，还是赶紧回无锡过安静省心的生活更要紧。蒋锡也不禁叹了口气。他虽然不知道两位嫂子平日是怎么唇枪舌剑的，但蒋钧与蒋铸的关系，他还是清楚的：&ldo;都是一家人，本该守望相助，何苦来‐‐&rdo;&ldo;爹你这就错了。&rdo;桃华今天被烦得不轻，一时不慎就说出了真心话，&ldo;根本不是同母所出，说什么守望相助，岂不太可笑了吗？伯祖母与朱姨娘能守望相助吗？从前大伯父在官场，二伯父在商场，大家两不相干也就罢了，如今都入了仕途，岂有不冲突的？&rdo;&ldo;这，这是什么话……&rdo;蒋锡被女儿说得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了，&ldo;你伯祖母和朱姨娘怎么了？&rdo;桃华发觉自己有点失言，但既然话已经出了口，索性也不遮掩了：&ldo;二者相争，爹你说会怎么样？&rdo;&ldo;什么二者相争。&rdo;蒋锡皱起眉头，&ldo;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哪有相争之理？&rdo;桃华嗤之以鼻：&ldo;爹你未免想得太美了。妾难道不是人？是人就是有私心，纵然不为她自己争，也要为了儿女争。若说两位伯父都是蒋家人，那为何只因生母不同，地位便不相同呢？若说嫡庶有别，那既已有别，又怎能指望他们彼此毫无芥蒂，守望相助？所以才说妾是乱家之源，左拥右抱，人人为己，自然就难免家反宅乱。&rdo;蒋锡被女儿这一席话惊住了，半晌才能说出话来：&ldo;这，这是什么话！你怎能如此妄议长辈呢？你伯祖父‐‐&rdo;他待要说蒋老太爷治家有方，蒋家素来妻妾和睦，可想到蒋铸回来后这些风波暗涌，这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ldo;我不是妄议伯祖父，而是天下皆是这个道理。&rdo;桃华冷笑了一声，&ldo;就说大伯父处吧，四妹妹和五妹妹又哪里和睦呢？若依爹的说法，她们都是亲姐妹，正该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才是，为何又有四妹妹落水险些身亡的事发生呢？&rdo;&ldo;那是，那是丹姐儿不懂事……&rdo;蒋锡艰难地解释。&ldo;五妹妹为何不懂事呢？难道伯祖母和大伯母没有教导她这个道理？&rdo;蒋锡没话说了。他的确是觉得蒋丹华不懂事，但如果按他这个逻辑说下去，首先就是于氏和小于氏不懂事，这才没有教导好蒋丹华。&ldo;算了，爹爹，我们不说这个了。&rdo;桃华说痛快了，又觉得有点扯太远，&ldo;刚才说的不是回家的事么……&rdo;怎么扯到纳妾上来了。&ldo;哦‐‐&rdo;蒋锡也被女儿绕得昏头昏脑，想了想才绕回来，&ldo;你伯祖父的意思是，让我们在京里多住些日子。&rdo;桃华顿时垮了脸：&ldo;为什么啊？&rdo;手稿她都看完了，这个家里真的再没什么能吸引她留下来的东西了。蒋锡叹了口气：&ldo;你都十四了，也是爹爹粗心大意的，一时都没想到‐‐你伯祖父的意思是，让你大伯母多带你出门走动走动，在京城寻一门亲事，比在无锡的好。&rdo;桃华吓了一跳：&ldo;爹，我还小呢！&rdo;&ldo;哪里还小。&rdo;蒋锡严肃起来，&ldo;爹就是整天听你说小小小的，才疏忽了这事儿。京城里的女孩儿，十四五岁就该寻摸亲事了，到时候定亲，过六礼，准备嫁妆，等嫁出去的时候也要十七八岁了。你今年十四，若是不抓紧时间，好亲事都被别人定去了，可怎么办？&rdo;这事儿，他这个做爹的确实是疏忽了。本来此事该由女眷们拿主意相看，可曹氏是个糊涂人，也从未提过，若不是前几日蒋老太爷跟他谈起桃华的亲事，他恐怕还想不到这上头去。蒋锡念及此处，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亡妻。这些年他没怎么照顾女儿，倒是女儿管起了整个家，如今连女儿的亲事都这么疏忽，亡妻地下有知，定要埋怨他了。&ldo;听你伯祖父的。毕竟你大伯父是官身，在京城里能挑门更好的亲事。&rdo;蒋锡难得地拿定了主意。桃华扁了扁嘴：&ldo;什么好亲事，难道嫁进官宦人家就是好亲事了？&rdo;蒋锡叹了口气：&ldo;人往高处走。爹毕竟只是个秀才，来往的也是一般人家，总是比不上你大伯父。&rdo;谁不希望女儿嫁的人家门楣尽量高些，他也未能免俗。桃华摇摇头：&ldo;爹，门当户对不是说着玩的，高门大户未必就是好亲事，女儿读书纵然不多，也知道齐大非偶。何况‐‐&rdo;何况小于氏又不是她亲娘，真会为她精心选一门真正适合的亲事吗？&ldo;并不是让你大伯母就拿主意了。&rdo;蒋锡连忙道，&ldo;你伯祖父的意思，只是让你多露露面，到时候你伯祖父和爹爹自然要仔细斟酌的。&rdo;桃华对这个保证不是很感兴趣：&ldo;爹，难道让我嫁出去与人共夫不成？&rdo;&ldo;哎‐‐&rdo;蒋锡终于发觉自己跟女儿的对话似乎不合规矩了，&ldo;这，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共……桃华，你这，这都是跟谁学的……&rdo;有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个的吗？不过，似乎也没有哪个做爹的会跟未出阁的女儿谈论她自己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