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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秦征徭役,陈胜吴广愤声言:藉弟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何不举大事,诛暴秦?!”
“暴隋征徭役,知世郎作《无向辽东浪死歌》: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宁为山中匪,不为辽东郎!”
“徭役之苦,十倍于赋税!!”
“你们不信,不妨去天下乡镇市渡挨个问问,哪家哪户的当家男丁,但凡有不去的可能,反而自己愿意抛下妻儿去服徭役的?”
李景隆长久沉默,此时突然抬头疾声问道。
“如此,何解?”
李景隆面对姜星火戳破基层治理那一层窗户纸的问题不愿意回答,是因为他知道朱棣就在一墙之隔听着,他不想伤朱棣的脸面。
而眼下,李景隆不知是否想起了靖难之役时南军拉壮丁作辅兵民夫时,山东淮北十室九空的惨状,竟是丝毫不顾自己刚刚顾虑的那些小心思了。
李景隆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愤恨的味道,至于是否是恨朱棣,就不得而知了。
以至于,李景隆竟是振衫奋起,本来三人树下围坐的姿态,此时两人已经起身而对。
“朝廷没有这个钱,地方官府不愿意花这个钱,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
“不苦一苦百姓,还能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就仿佛是被摁下了某个开关一样。
姜星火霍然一把抓住了李景隆的衣领,两人几乎是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此时,姜星火的脑海里划过他上次穿越时见到的一幕幕人间惨状。
那是一个“盛世”。
姜星火有幸成为了盛世子民。
他成了一个五口之家的顶梁柱,他破旧的衣衫上打满了垒得密密麻麻的烂补丁,即便这样,他家里最小的女娃八九岁了,依旧只能跟两个姊妹轮着穿一条裤子。
他和干瘪瘦小的婆娘在深山中开了一小块梯田,靠着种土豆挖野菜土里刨食,每日一家人只能吃一顿饭。
甚至姜星火连利用自己的知识外出求职的可能都没有,因为食物根本储蓄不够在保证家人维生的同时,他走出数百里山路到县城。
而即便是这种日子,也没能持久。
当年大旱,姜星火又被官差拉了壮丁,给返程的西洋使团当纤夫。
一群麻木的纤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拉着奢华宽敞的大船。
朝廷送给西洋使团的礼品过多,很多猪和家禽在路上碰撞而死,于是西洋人就将这些已经发臭的动物从船上扔了下去。
而饿的眼珠子都绿了的姜星火,就跟纤夫们疯了一样跳下水,马上把这些死动物捞起来,吃掉。
根本顾不上是否有细菌和疾病。
因为如果不吃,以每日微薄的粮食供给和高强度体力劳动,压根熬不过两三天就要毙命。
到了城池附近,姜星火甚至看到了很多如同放江灯一样用木盆盛着的弃婴,顺江而下,浩浩汤汤。
姜星火不是没想过改变命运,他作为大学讲师不仅懂英语,也懂一些日常的西班牙语,所以他拼命地想接近船上的西洋人。
然而,监工的官差上去就是一顿沾了江水的皮鞭,打的姜星火差点死去,普通人在徭役服徭役的过程里毫无尊严可言。
而官差们的一点残羹剩饭,同样都能引起纤夫们的哄抢。
纤夫们必须跪地磕头,甚至给官差舔腚,才能获得吃剩饭的权力。
最终,当姜星火得到了西洋人赏识,拿着钱财回到那个破旧的茅草屋时。
姜星火看到了一个四肢干瘪但肚子鼓胀的疯婆娘,还有三具被她护在身下腐烂发臭的女尸。
画面消散,回到眼前。
姜星火看着李景隆,眼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凭什么要苦一苦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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