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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袖没说话，继续听。顾贞观又道：&ldo;两姐妹哪儿来的隔夜仇？如今你俩和好，对你对她都好……&rdo;两姐妹哪里来的隔夜仇？顾怀袖是差点笑出声来了。她端了茶，那动作透着一种随性，却压抑着暴躁，忍无可忍之时，当真无需再忍。顾怀袖道：&ldo;父亲您说累了吧？女儿也累了，我想让嫂嫂进来为我把个脉。&rdo;十分不给面子的打断。顾贞观终于意识到了，他老了，想要看到儿女满堂，想要看到他们个个都有好的归宿。如今芳姐儿那边好不容易主动来示好，袖姐儿却执拗于过去的仇怨不肯答应。顾贞观讷讷许久没有说出话来，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可他连天伦之乐都享受不到。他起身，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出去了。这一回掀帘子进来的是孙连翘，她在外间，本来便隔得远，听不见什么。只是孙连翘对如今的情况不是没有预料。她这几年肚子也没有什么消息，好歹因为治理家务厉害，又给顾寒川纳了几个妾，顾贞观也器重她，这么多年来才相安无事。孙连翘暗叹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跟顾怀袖是一样的遭遇，可顾怀袖虽弄成如今这样，却比自己要幸福得多。&ldo;你似乎跟公公发生什么争执了……&rdo;孙连翘试探着问道。顾怀袖手指探进茶杯里，扯开唇角，看孙连翘，只问了一句：&ldo;我跟嫂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父亲，近日来跟那些常在外头走动的人接触？&rdo;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孙连翘虽然管家，可这些事情不一定知道。然而……顾怀袖问得很肯定。孙连翘缓缓地坐在了顾怀袖的身边，伸手出来给她探脉，只缓缓道：&ldo;公公年纪大了，身边就一个柳姨娘陪着，难免孤独……我见过许多年富力强时候精明的人，可老了都开始糊涂。人都是这样的，越活越人精的，都是逼不得已。大多数的人呢，就越来越……呵，张二少奶奶多体谅他几分吧。到底站在他这里说，是望着您跟那一位都好的。&rdo;顾怀袖手腕翻出来，任孙连翘按着脉，听了这话也不接话。孙连翘定了定神，按住顾怀袖的脉，却道：&ldo;你这是早产过的，却不是……&rdo;&ldo;死胎。&rdo;她还微笑了一下，那场景真实历历在目，此生此世都忘不了。可她语气很平静，&ldo;在江南时候大夫说最好修养得个两年，不知你这里可有调养的法子？&rdo;&ldo;两年太多……&rdo;孙连翘一下便笑了出来，&ldo;况且您一向身子骨强健，只是寒气侵体久了。一则调养好身子，二则去了寒气，便成了。宫里那么多事情，也没见哪个小主主子调养两三年的，等到那两三年来，黄花菜都凉了。我自有宫中秘法，你若放心便交给我调养，兴许翻过年便能好个八九成，剩下的都是常年的事情。要说不落下病根……&rdo;她斟酌了一下，又道：&ldo;总之大问题是不会有的，这冬注意着这腿。至于身子，若你能再坐一回月子，便能调养回来了。&rdo;听了这话，顾怀袖便放心了不少。&ldo;那便多谢你了。&rdo;&ldo;都是帮着自家人办事，一家子哪儿能不相互帮衬着呢？&rdo;孙连翘不也指望着张廷玉吗？顾寒川屡试不中，还不知三年之后再与张廷玉一起去会试，会是什么样呢。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罢了。顾怀袖深知利害关系，将自己的袖口翻了回去，指甲轻轻勾着上面缠枝莲花纹，慢慢说了一句话：&ldo;嫂嫂，我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rdo;&ldo;张二少奶奶但说无妨。&rdo;孙连翘心头是跳了一下的，可顾怀袖问出下一句之后，她连心跳度停了。顾怀袖笑着问：&ldo;我父亲到底在跟下面的谁接触？&rdo;人在笑，可冷。孙连翘过了一会儿仿佛才收拾好心思，道：&ldo;二少奶奶想让我干什么？&rdo;&ldo;简单啊。&rdo;顾怀袖伸出自己因病而削瘦了许多的手指，还能仔细地看见上面蜿蜒的青色血管，她菱唇稍分，轻声道：&ldo;嫂嫂啊，将那人弄死。然后，帮怀袖告诉林佳氏‐‐她，做梦！&rdo;&ldo;我省得，定然……帮二少奶奶办好此事。&rdo;孙连翘身子都冷了半天，瞧着顾怀袖笑颜如花，却觉得搭在她手背上那张二少奶奶的手，枯骨一样冰寒扎人。掌掴宣战顾怀袖坐在屋里仔细地想了想，似乎自打张廷玉说&ldo;爷给你撑腰&rdo;之后，她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所以见到张廷玉走进来，她忽然道：&ldo;你往门口站。&rdo;张廷玉知道顾怀袖刚刚送走了顾贞观，孙连翘留下来再看看顾怀袖，毕竟两府里女眷走动比较方便。而今刚走进来就被她喝止住，顿时疑惑：&ldo;怎么了？&rdo;&ldo;……&rdo;顾怀袖暂时没回答，她盯了张廷玉半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张廷玉不由得疑惑，回头一看阿德：&ldo;阿德，爷今儿可有不妥之处？&rdo;阿德连忙摇头跟拨浪鼓一样。这可怪了，没什么不妥之处，顾怀袖干什么一直盯着自己？&ldo;怀袖？&rdo;&ldo;叫你别动，你还敢动？&rdo;顾怀袖重重将茶杯一放，眼见着就要翻脸，屋里屋外的丫鬟们都愣住了。张廷玉跟阿德也都是齐齐一怔。岂料，下一刻她眼光就微妙了起来：&ldo;好了，你进来吧。&rdo;张廷玉简直觉得莫名其妙，没好气地走进来，笑得无奈：&ldo;又研究出什么整人的招数儿来了？&rdo;&ldo;我哪儿有那么坏心肠。&rdo;顶多就是整个人都是黑的罢了。顾怀袖伸手一扯他腰上玉佩，却让他俯身下来，距离自己近了，微微一笑：&ldo;二爷，你近来英俊了不少，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rdo;&ldo;……&rdo;一口气噎在胸口，张廷玉真是气乐了。&ldo;你今儿莫不是吃错了顾少奶奶给你开的药？&rdo;&ldo;哪儿能呢？&rdo;顾怀袖说的可是真的，张廷玉是春风得意。她只是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背后真好。由着她性子胡来，她这人很懒，懒得去算计谁，懒得去避让谁，谁要用脚来踩她，顾怀袖兴许也懒得费尽心机去琢磨圈套。她喜欢懒惰一些，谁要踩她，她就打谁的脸。不用思考，直白，简单，粗暴。就是这么任性。顾怀袖琢磨了一下，问他道：&ldo;你腰好吗？&rdo;&ldo;……&rdo;&ldo;噗……&rdo;前面是沉默的张廷玉，后面是忽然喷笑出声又竭力忍住的阿德。张廷玉回头就叱道：&ldo;再笑割了你舌头，赶紧地滚！&rdo;阿德&ldo;哎&rdo;了一声，&ldo;小的这就滚了。&rdo;说完一溜烟地退出去了。屋里终于没人了，张廷玉危险地埋下自己的身体，靠近了她，微微地磨着牙，两手撑在她坐着的椅子的两扶手上，把顾怀袖整个人都圈进去。&ldo;我的二少奶奶，你知道有的话，是不能问的吗？&rdo;顾怀袖原不是那个意思，只讥笑他：&ldo;你满脑子除了那事儿就没装别的了！&rdo;&ldo;别撩拨你家爷，现在火气正大着。&rdo;张廷玉这是实话，大实话。此时此刻，时时刻刻火气都大。顾怀袖脸颊飞了一片红，一双眸子潋滟得很：&ldo;二爷有腰力，我问的不是这个。&rdo;&ldo;不是这个是哪个？&rdo;哪有女人家问男人腰的？她怎么不问肾呢？！张廷玉险险要被她给气晕倒。顾怀袖很自然地岔开话题：&ldo;你说为我撑腰，腰杆不硬，一撑就倒，我可没胆子出去嚣张跋扈……万一我打了人家的脸，人家给我打回来，我面子往哪儿放？&rdo;她一如既往地虚荣着，谈话间也从来不顾忌这些。张廷玉只觉她又可爱了许多。两手撑着，他就着这姿势，声音喑哑而暗昧：&ldo;如今在这府里，你张二少奶奶就是只螃蟹……&rdo;&ldo;可这螃蟹想横行天下九州，野心太大怎么办？&rdo;顾怀袖直接用了他当年对的那一副对子，眼巴巴望着他。张廷玉好笑道：&ldo;你这野心，太大，不合适，早早地用铁锤敲碎比较好。&rdo;&ldo;你倒还记得……&rdo;她叹了口气，&ldo;做臣子的，要横行天下九州太难了，咱就八州吧。为了我的面子，二爷得要努力，回头您这腰要硬不起来，面子可不是妾身丢了的……&rdo;拉长了声音的揶揄，让张廷玉更想要办掉她。只可惜，还得忍。他凑在顾怀袖耳边说了一句话，顾怀袖耳根子一红，秀气拳头一握便捶他胸口，&ldo;滚。&rdo;阿德在外头道：&ldo;二爷，前院通报，说周大人来看您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