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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袖想着，看着那边，但见那一道丽影竟然巡场敬酒，顿时眯了眼。张廷玉就坐在旁边，跟邬思道说话，打这潘折梅进来，邬思道便在一直看：&ldo;二爷，这姑娘真是冰肌玉骨，非同凡响啊，瞧这一举一动，跟官家大小姐一样啊。&rdo;张廷玉看了一眼，暗道横祸要上身了。对面四海楼这时候似乎很安静，顾怀袖可是个乱吃飞醋的主儿，回头她要知道，可不能善了了。正说着，那潘折梅已经到了眼前，端了一杯酒：&ldo;折梅第六十三杯酒，敬张二爷与邬先生。&rdo;邬思道端了酒杯起来，张廷玉却摆摆手：&ldo;在下不胜酒力。&rdo;邬思道顿时无语，周围不少人刚刚还见识了张廷玉千杯不醉，如今竟然说&ldo;不胜酒力&rdo;，这分明就是敷衍啊！张廷玉是敷衍，他也不否认，笑吟吟地请潘折梅去敬邬思道，瞬间把自己撇开了。周亦得乃是扬州的大盐商，只跟廖逢源认识，这才来一趟的，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人不给他这新买的瘦马面子。周亦得也没立刻甩脸子，只伸手朝旁边的小厮一招，压低了声音问道：&ldo;那一位谁啊？&rdo;&ldo;回周老板的话，桐城张二爷？&rdo;&ldo;张？哪个张？&rdo;周亦得心头一跳。小厮摇摇头：&ldo;这个小的不知。&rdo;张廷玉成功避过了潘折梅，想想还是下去的比较好，下头要是再出什么事儿，可不一定能解释清楚了。借口出去醒酒更衣，张廷玉起身便出去了。那边的沈恙才循着路过来，一路没遇见顾怀袖，有些郁闷，正埋头朝前面走呢，没想到斜剌里冲出来个小鬼头，一下就撞上沈恙了。沈恙退了两步，小鬼头却倒着一骨碌跟个葫芦一样滚了几圈。&ldo;哎哟……&rdo;李卫头碰到了台阶，疼得叫了起来。沈恙隐约记得在张廷玉身边看到过这小子，似乎是个跑腿儿的，便问道：&ldo;你家二爷跟二少奶奶呢？&rdo;谁人有这样的问法？李卫觉得奇怪了：&ldo;小的知道您，您是沈铁算盘沈爷，您找二爷就二爷，怎的还问我家二少奶奶？&rdo;沈恙一窒，万没想到藏着的那点隐秘心思竟然被看破。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卫：&ldo;你倒是个机灵鬼，你二爷教调出来的？&rdo;&ldo;胡说八道……&rdo;李卫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哼声道，&ldo;我生来就这么机灵，要教调也是我干娘教调的。&rdo;&ldo;你干娘又是谁？&rdo;沈恙好了奇。&ldo;二少奶奶呀。&rdo;李卫眨着眼睛，觉得这一位话特别多，他咕哝了一句，&ldo;虽然大家都不觉得吧……但是我觉得二少奶奶把我当干儿子看的……&rdo;他说完，就准备上楼去听张廷玉使唤，没料想沈恙对他感了兴趣。&ldo;哎，你站住。&rdo;&ldo;干什么？&rdo;&ldo;看你这么伶俐，不如到爷身边来，我肯定能比你家二爷更能提拔你。&rdo;沈恙笑眯眯地看着他。张廷玉刚走下来就听见这句，真是要摇头失笑了。他一步一步踏着楼梯，&ldo;沈爷您挖人墙脚还真是毫不留情啊，李卫年纪还小，你都能看得上。&rdo;沈恙没想到张廷玉这时候下来，顿时悻悻，不过他脸皮厚，不在乎，反而光明正大道：&ldo;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伶俐的谈吐，回头来是前途不可限量啊。&rdo;李卫听得似懂非懂的，他只缩回了张廷玉的身边。&ldo;二爷，李卫从没想过投靠别人的，有您跟二少奶奶在一天，李卫就不走。&rdo;小脸坚定，看得张廷玉发笑。他摸了摸李卫的头，却转脸对沈恙抱歉地笑笑：&ldo;没办法了，即便是我想把这小鬼头送到沈爷您这里调教，他不愿意，我也没法勉强。毕竟他算是二少奶奶的人，我可没办法。&rdo;说白了，咱这就是拒绝你！沈恙哪儿能听不明白？他也不再说什么，只看着张廷玉一拱手跟自己道别，那鬼机灵的李卫回头来看了看他，又跟着张二走了。收了折扇，沈恙耸肩，踩着楼梯上去，便瞧见了潘折梅。他刚刚打入扬州盐商之中，这周亦得算是跟沈恙关系比较好的，潘折梅是他买的瘦马，倒也认得沈恙。今日潘折梅给众人表演的，乃是千杯不醉的本事，美人喝酒微醺，男人们大饱眼福，这才是所谓表演&ldo;千杯不醉&rdo;本事的来由。一见沈恙上来，潘折梅便知道端酒上去敬沈恙，平日里沈恙一见到美人，几乎是两眼珠子一下就掉出来了。只可惜，最近两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转了性儿，每次他见着美人都只有一时的兴趣，秦淮河上每年选出来的花魁娘子，都要被沈恙的贬损给气哭。在花娘和瘦马们的眼底，沈恙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果然，今日的沈恙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潘折梅。&ldo;腰不够细，脸不够白，眼睛漂亮是漂亮，可眸子不够清亮，胸乳也不够……唉，最要紧的还是气质……气质跟不上啊……&rdo;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还是很给周亦得面子，端了酒喝了。然而周亦得的脸，却渐渐黑了。&ldo;听着沈爷这话，倒像是把折梅跟谁对比一样。&rdo;&ldo;周老板您还真猜对了。&rdo;沈恙颇不要脸，眼看着周亦得生气了，还火上浇油，&ldo;那兴许是我毕生求而不得的瑶台仙子呢。哈哈哈……&rdo;呵呵，瑶台仙子都搬出来了。谁都知道他现在是在说谎呢。到底也没人将他的话给当真。众人该吃吃，该喝喝，还是一片乐呵。邬思道跟那边寻思上了，要脸比潘折梅漂亮，腰够细，胸够大，眸子还要清亮，气质还要好……这样的人哪里找去？也不知道沈恙所谓的&ldo;瑶台仙子&rdo;是哪家姑娘了，观沈恙这两年，可真像是要吊死在某棵树上的情势啊……咳，左右与自己不相关，想那么多干什么呢。邬思道刚刚端起酒来，就瞥见那边张廷玉已经与顾怀袖碰见了。本来是在笑，可远远瞧着张二少奶奶，邬思道不知怎地心头一跳……这……平湖侧面的园径上，顾怀袖亭亭立着，一身雪青色杏林春燕纹梅花的女褂下头是颜色更深的青莲色百褶裙，绾着惊鸿髻，越觉得人漂亮通透。张廷玉见着她，便朝她走过来，小俩口手握在一起。她道：&ldo;你怎的下来了？莫不是楼上美人手儿不酥，竟叫你走脱了。&rdo;&ldo;哪儿有你的手酥呀……&rdo;张廷玉可不正经着呢，他拉着顾怀袖就往园子里逛。原本着葵夏园也逛过不少回了，两个人还算是熟悉。过了今天，怕就要想着科举的事情了。&ldo;今年总该有个盼头了。&rdo;张廷玉想到三年前一桩事儿，现在还堵心呢。顾怀袖道：&ldo;能在三年前凭借一张答卷传扬江宁，今年若是那主考官敢不点你为头名，你便将那答卷再作个份出来，好叫今年的主考官也当赵子芳。&rdo;&ldo;嘘……&rdo;张廷玉谨慎得很，&ldo;这话可说不得，什么三年前的答卷，我可是全然不知。&rdo;装。张二又开始装了。顾怀袖斜他一眼，刚刚过了石亭，便瞧见雨一下下到了，不由叹一句：&ldo;雨真大。&rdo;&ldo;雨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儿……&rdo;张廷玉背着手，只道，&ldo;今年秋雨连绵，上游出险，冲垮了不少河堤。前日出去，也瞧见秦淮河这边有河堤在修，只怕是今年还要涨一回水，若是出了事，不知多少人要倒霉呢。&rdo;&ldo;总而言之，怎么也淹不到江宁城来的。&rdo;顾怀袖耸肩，她又跟张廷玉说起自己做的梦：&ldo;我梦见有只金色的鲤鱼儿朝我窗里跳，你说是什么兆头？&rdo;&ldo;好兆头，证明你夫君我今年肯定能中。&rdo;鲤鱼跃龙门，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顾怀袖也觉得是好兆头，她还想说什么，不过廖逢源那边的人又来请，也没能逍遥太久，两个人相携回了宴席。湖里唱戏的一直到天擦黑了才回去。顾怀袖累了一天，马车里睡了一会儿，醒来还差一截路。张廷玉说了李卫的事情，&ldo;那沈恙倒是能挖角。&rdo;顾怀袖道：&ldo;挖他的去，人不走，能奈我何？&rdo;一回别院，张廷玉便扶她下来。二人进了院子，顾怀袖一眼就看见了活蹦乱跳的李卫，便跟青黛说了一声：&ldo;他爱吃鸡腿，回头叫厨房给他多做上一些，正长身体的年纪，别亏待了。&rdo;青黛偷笑：&ldo;哪儿能呢？这小子进出厨房最勤快的。&rdo;这倒也是。顾怀袖想想，倒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转眼天就冷了下来，张廷玉穿得少，也没在意，才从葵夏园回来，便咳嗽了两声，也没怎么在意。